动画中常见的桥梁“性骚扰”已经经历了21世纪的洗礼。它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深深地嵌入了日本动画文化产业，甚至成为一种象征符号。
正文/苍玉
#MeToo运动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间，无数经历过性骚扰的女性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沉默，以社交网络为传播媒介，以“我也是”为横幅，用不同的语言和文字讲述着痛苦的过去。
而#MeToo本身就像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猛烈冲击着各个国家的不同阶层。
在过去一年里，许多在各自领域有相当大影响力的男性都遭受过性骚扰，甚至是对女性的性虐待。在这场名为#MeToo的风暴中，他们都将不得不面对这场迟来的审判。
然而，与最近在中国大陆发生的#MeToo运动相比，与我们隔海相望的日本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一方面，在#MeToo的影响下，我们看到了伊藤诗织等勇敢的爱女大众抱怨自己过去在工作场所受到性骚扰的事实，也看到了福田康夫等高级官员因性骚扰指控而辞职；
但我们看到更多的是日本主流媒体对#MeToo的选择性漠视，网络上对报道女性的恶意抹黑，以及整个日本社会的反性骚扰MoMo。
可以说，日本的#MeToo就像扔进深滩的鹅卵石，相比其他国家强烈而持久的反性侵风暴:短暂的涟漪过后，很快又恢复了长久的沉寂。
那么，日本现状的原因是什么呢？
如果要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恐怕20篇社会学论文都解释不清楚。但如果从文化产品的角度出发，或许可以从这些基于社会而创作的作品中，获得对社会本身的逆向一瞥。
所以今天我们以日本文化的代表——动画为切入点，来谈谈日本动画中的性骚扰问题。
先说一点知识:性骚扰虽然是一种古老的行为，但不是一个古老的概念。
事实上，直到1976年，美国女权主义律师麦金农才正式提出性骚扰的概念，并且与法律有关。换句话说，即使在20世纪70年代，性骚扰的定义仍然模糊不清，今天许多属于性骚扰的行为在当时也不需要受到指责。
好了，现在让我们回到这一切的开始，八年前性骚扰的现代概念正式提出的时候:1968年的日本。
今年，戈·盖娜开始在《每周青春跳跃》中连载他的第一部长篇漫画《打破腐败学院》。
要知道，《每周青春跳跃》只是一个新推出的杂志，Go盖娜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漫画家。一方面，为了应对《每周青年杂志》和《每周青年星期日》的商业竞争，刚开始出版的《Jump》需要一部能打开市场的漫画；另一方面，刚进入漫画行业不到一年的Go盖娜，也需要一部正式的长篇连载来证明自己对行业的价值。
因此，出于对商业的迫切考虑，作者和编辑都把注意力转向了一个可以确保最快吸引眼球的主题:色情。
是的，《绝命毒师》被认为是日本第一部现代色情漫画。
据说戈·盖娜的助手曾向他夸口说，当他还是个学生的时候，他利用学校屋顶上的小洞偷看了同学校女生的裸体体检。高盖娜从这次经历中获得了灵感，从而创建了这个“打破腐败学院”。换句话说，这本色情漫画从一开始就是以性骚扰为基础的。
漫画的情节很简单:男主和女主整天在校园里和绰号“哥斯拉胡子”的老师打架，由此引出一系列搞笑的故事。当然，这么简单的情节当然不能支持长篇连载。因此，围棋盖娜赛在其中填充了许多性骚扰的桥段。
而且由于漫画戏谑的夸张表达，骚扰者和骚扰者都表现出一种游戏般的荒诞感。比如《绝命毒师》里，Go盖娜常用的一个搞笑桥段就是“哥斯拉胡子”用各种不可思议的手段只为了看女学生的内裤。
有无穷无尽的性暗示，赤裸的身体，一直存在的性骚扰闹剧。1968年秋，“破腐书院”对当时的日本青少年影响很大。漫画中实际描述的青春期的原始欲望直接击中了当时无数男性读者的心灵，激起了他们体内汹涌澎湃的荷尔蒙...同时还有他们的钱包:《绝命毒师》大获成功，销量在日本迅速登顶。
当然，随着作品的火，自然是铺天盖地的批评。
我们必须知道，日本公民虽然在当时没有形成关于现代性骚扰的公共知识，但一方面，《破坏院》中对性的露骨描写严重违背了日本老一辈人的传统观念；另一方面，20世纪70年代恰好是日本第二次妇女运动的高潮。所以无论是老一辈还是新女性，当时的“破贪书院”都是不可原谅的。
结果，以PTA为首的许多组织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侮辱女性”、“丑化教师形象”、“对青少年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等罪名被摆上了“破腐学院”的头上，抗议浪潮此起彼伏，最后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Go盖娜。
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是，在当时，“破腐院”是不道德的，但并不违法。
如前所述，即使在美国等女权运动的先驱国家，在《打破诚实》开始连载八年后，性骚扰仍与法律惩罚联系在一起。可以说，在70年代的日本法律中，更难找到一部能够限制《违法腐败》的法律。
因此，虽然来自社会的批评将《去盖娜》和《跳》推到了风口浪尖，但相对而言，来自社会的关注也使得《绝命毒师》成为当时最热门的话题，一直连载到1972年。《跳跃》凭借其强劲的销量和时事性，成为日本80年代至90年代最成功的漫画杂志。
但《破贪书院》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首先，《绝命毒师》的商业成功向当时的业界证明了一条“公理”:五彩缤纷的性骚扰桥段是漫画销量的催化剂。
其次，漫画与舆论斗争的结果向业界表明，只要性骚扰桥梁不涉及直接的性行为(即挠边)，就不会受到制度的束缚，反而会使作品得到更高的曝光度。
于是，在昭和后期(70 ~ 90年代)的日本，胸部攻击、看内衣等性骚扰桥段几乎成了当时所有动画、漫画的标准(尤其是针对青少年的)。
此外，由于《绝命毒师》中“哥斯拉胡子”的形象深入人心，“色欲”从一个贬义词变成了一个特征，被大量创作者用来丰富他们故事中的男性角色，最终甚至成为“傲娇”、“三无”等角色属性。
与此同时，日本社会也越来越“习惯”这样的漫画作品中的性骚扰。
因为，首先，日本的创作者非常精通“藏起你的瑕疵”的创作原则。扩大，就是让人物变得更加立体，可以给人物加一个小的，没有严重缺点的，只是让人物的闪光点盖过它。
所以，虽然《龙珠》中的龟仙人，《城市猎人》中的冴羽獠，《辣手神探》中的鬼冢英吉都有好色的缺点，都喜欢对女人无微不至，但他们身上更多的闪光点足以克服这个“小”缺点，让读者觉得“没有人是完美的”。
其次，那是《绝命毒师》的开端，创作者普遍利用动画和漫画的夸张表现，让性骚扰“可以接受”。
回顾昭和时代的老动画，几乎所有的性骚扰都不严重:男性角色作为骚扰者的强迫行为是愚蠢可笑的，而女性角色作为骚扰者的反应基本上是简单模板化的脸红尖叫。
即使偶尔有反击，也会配合夸张的画，在男主挨打后营造出幽默的效果。在动画的下一帧或者漫画的下一页，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仿佛整个性骚扰就是一场“快乐而短暂的游戏”。
最后但同样重要的是，创作者们为文化产品中的性骚扰找到了一个积极的原因:降低犯罪率。《打破腐败学院》的作者戈·盖娜近年来在一次采访中说:
“不可否认，发育正常的男性会对性产生浓厚的兴趣。与其压制，不如把漫画作为一种相对健全的形式来释放其过剩的能量，从而减少现实中发生的犯罪。”
事实上，有数据显示，自《绝命毒师》连载以来，日本的强奸罪数量已开始逐年下降。
但是，如果在动漫作品中女性屡遭性骚扰的基础上降低实际犯罪率，这种“牺牲”是否合适？而这样的作品会影响现实中人们尤其是青少年对待女性的方式吗？在犯罪率逐年下降的背景下，这类问题很少受到关注。
但无论如何:“性骚扰是无害的”，“不要把性骚扰看得那么严重”，“作品中的性骚扰只是剧情的调料”，“动画中的性骚扰是有积极意义的”...这样的观点逐渐构建了一套从创作者到读者都必须遵守的隐性规则。随着时间的推移，规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渗透到行业的每个角落，允许
然而，时代仍在前进。
随着千年的到来，昭和的余波已经褪去，平成的时代正式到来。对外是西方社会一个接一个的女性运动，但与性骚扰相关的犯罪越来越多的出现在法庭上；对内是泡沫经济带来的幻灭后遗症，是千年之后的消极和迷茫。
所以作为现实的反映，日本动画中的“性骚扰”桥段开始发生变化。原来的“好色之徒”和“掀裙袭胸”开始逐渐淡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隐蔽、不易察觉的性骚扰:“被动性骚扰”。
其实对于那些近几年才开始关注日本动漫的朋友来说，上面提到的裸性骚扰在今天的动漫中似乎是很少见的。相反，与其说是性骚扰，不如说是“奇妙的巧合”:
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是一个平摔，然后要么我的脸毫无偏见的绑在女生的裙子上，要么我的手就这么扣在她胸前；洗澡，开门，就看到女孩一丝不挂或者换衣服……这样的“幸运的女杀手”桥段在如今的日本动漫中屡见不鲜，尤其是改编自后宫漫画和轻小说的动漫。
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看作是文化产品中性骚扰的一种演变。
在过去，日本动漫中的性骚扰是一种强迫行为。根据麦金农女士对性骚扰的定义，它是动漫中男性角色利用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强加给女性角色的性要求。在这种背景下，性骚扰的领导者是男性，所以他也会对自己不当的胁迫行为负责。
然而，随着“幸运的女杀手”的出现，男人们突然摆脱了这种被迫的关系。
因为对于动漫里的角色来说，并不是他们有意识的性骚扰女孩的身体，而是他们因为“刚刚”撞上女孩的身体而无意识的性骚扰。换句话说，他们不是主动的，而是被动的。虽然行为仍然是性骚扰，但是可以指责的对象已经消失了。
其结果是昭和男孩的色情男性角色减少，而对女性没有生理反应的黑色废物的男性角色增加。虽然在某些情况下，后者实际上比前者涉及更多的性骚扰，但他们比他们的前任受到的批评要少得多。
毕竟对于那些21世纪初与未来毫无关系的“黑塞男生”，一个可以不做任何事就能得到一个又一个“福利”的角色，可以说是直接击中了他们的心；
对于那些想要批判的女权主义者来说，这样的角色避免了它本该接受的惩罚；
此外，二战以来，日本社会多次从各种媒体对日本女性进行惩戒和塑造，产生了动画中常见的桥梁“性骚扰”，经历了21世纪的洗礼。它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已经深入文化产业，甚至成为一种象征性的符号。
所以很多不熟悉的人自然会把日本动漫和色情、裸体、性骚扰这些词联系起来。
但是这几年事情好像变了:日剧这种带有日本动画的文化产品，开始选择面对性骚扰。
比如2015年的《问题餐厅》讨论了一系列女性遭受的职场歧视，比如男性窃取女性信用、性骚扰等，对日本社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日本动漫产业，主要受众是青少年，类似山田尚子(主要作品:玉子爱情故事，吹吧！女性监制也给行业带来了越来越多女性视角的作品，在她们执导的作品中，袭胸掀裙的性骚扰桥段明显被淡化了不少。
诚然，面对男权社会根深蒂固的大环境，性骚扰在日本动漫作品中长期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而#MeToo也不会让日本的男女权力结构焕然一新。
但至少，性骚扰的桥梁开始被削弱；但至少，日本女性开始勇敢地站出来面对性骚扰者。
虽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变化已经开始发生。
